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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荔枝熟虽晚
编辑| 照雪下玉关
2013年4月12日，河南省濮阳市范县东屯村发生了命案。
年过六旬的村民王三全，惨死家中，瘀伤满身的尸体横陈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缠满了胶带布条和绳子的尸身上没有一件衣服。死得极不体面。
是谁这样丧心病狂地把一位六旬老农折磨致死？仇杀还是图财害命？
接到报警后警察很快来到了现场，水泥地上裸死的老人，生动地向警察展示了凶手的暴虐，固然更是一种无声的敦促，敦促警察尽快破案，让死者安息。
死者王三全，是土生土长的东屯村村民，但不是普通的村民，他在本地颇有名气。
这位六旬的农村老汉，主业不是种田，而是以经营庙会为生。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每年的四月初八，东屯村都会举办为期三天的庙会。庙会背后的筹办人就是王三全。
为庙会撑场子的是一尊玉佛，据说是王三全的祖传之物。
附近的村民说，谁家遇到难事儿了，或者想求子了，只要去玉佛面前拜一拜，就会心想事成，很多家的男娃娃都是拜这尊玉佛求来的。
只是王三全对这祖传的玉佛宝物得很，说是被凡夫俗子看多了，有损玉佛灵性。于是高价定制了佛龛，将玉佛放在其中，谁也不让见。
庙会越办越乐成，玉佛的名声也越来越大，王三全很是赚了一笔。
村民们对王三全的心态也越来越羡慕嫉妒恨。
羡慕固然是因为玉佛，玉佛不光保平安，也为王三全赚了大钱。
其实嫉妒别人赚了大钱也算一种人之常情，但为什么会有人恨王三全呢？
据村民说，王三全仗着自家有玉佛保佑，平日里很是骄横，为人蛮不讲理，还很爱吹牛。
一个农村老汉爱吹牛自己不是大毛病，但是王三全还是个迷信风水的人，经常在风水问题上跟别人起辩论。
这种辩论不是各人对“风水”文化有什么差别的见解。而是王三全对“风水”的追求需要牺牲别人的利益来玉成。
这不就是损人利己嘛，自然招人记恨。
会不会就是这些被王三全的“风水”伤到的人起了杀心呢？
警察认为王三全裸死的死亡方式，明显带着侮辱的性质，说不定王三全就是被人为了泄愤而“仇杀”的。
所以，与王三全有“前仇旧恨”的人优先成为警察排查的对象。
以王三全的为人，跟他有“前仇旧恨”的人还真的不在少数。
就在案发前一周，王三全就因为自家祖坟跟村中的一个各人族闹得不可开交。
事情的起因是玉佛托梦。
王三全对村民们说，自家的玉佛显灵了。
玉佛告诉他，他的祖上是春秋时期楚国的一位将领，就在东屯村不远的地方，到场了晋国和楚国之间的“城濮之战”（公元前632年）。
结果，楚军大北，自己的祖先逃命逃到东屯村，并在这里不幸去世，被下属就地掩埋草草下葬。
玉佛告诉了王三全他祖先的埋身之地，并叮嘱他赶紧找出来重新修缮坟地，否则他家的祖先会一直泉下不安，王家也就永无宁日。
王三全根据玉佛的指点找到祖先的埋骨之处，然后郑重其事地封起了坟头。
只是这个坟头是在别人家的良田里，这可气坏了良田的主人。
良田的主人属于一个有200多人口的各人族，这个家族的男丁组团到王三全家里气势汹汹地要个说法，有玉佛护身的王三全态度极其嚣张，一人对峙一个家族，毫无惧色。
这个人多势众的各人族多次扬言早晚收拾了王三全。
没想到话音刚落，王三全果然惨死家中。
当警察顺着这条线索来到这家进行走访调查时，这个家族的人集体傻眼了。全家人一致表现绝对不是自家人干的。
这家人一再向警察表现：乡里乡亲的，有矛盾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为了点儿田地就闹出人命来，自己家族是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请警察同志们一定明察秋毫，还自家一个清白。
事实如何，还是需要证据说话。
经过前期对案发现场的盘查，警方发现了两个脚印，一个41码，一个42码，结合现场其他的线索，警方推断凶手应该是2个男子，身高1米7以上，年龄30岁上下。
根据这些线索，警方对这个与王三全有“前仇旧恨”的家族，特别是家族中所有成年男子进行了仔细的甄别排查。
事实证明，凶手确实不在这个家族之中。
不是这家人做的，那凶手会是谁呢？
在调查过程中，这家人和村民提供的一些信息，让警察发现了另外一条线索。
村民们说，就在案发前一个月，王三全还跟一家驾校发生过激烈辩论。
原因还是风水问题。
这家驾校在王三全家正南方，这可触了王三全的霉头。
根据王三全的说法，这家驾校挡住了南天门，破坏了自家的风水。因为这家驾校挡在这里，自己往南天门的路被阻断了。这太不吉利了。
为此王三全找到了驾校的负责人，要求他们停止施工，换个地址开驾校。
这个驾校投资100多万，是7个合伙人共同建造的。
这么多钱，这么多人的利益，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六旬老汉的几句话就停工搬迁呢？而且理由还这么的荒唐可笑。
但是邪门的是，不久这家驾校被强制停工了，相关管理部分过问了这家驾校的建设情况，勒令他们停工改建。
这家驾校的投资人把这笔账算到王三全头上。
在郑州工作的王三全的儿子就曾经接到了威胁电话。
电话里，这家驾校的投资人警告王三全的儿子：让你父亲不要再加入，否则要你们家好看。万一出了人命啥的，别怪没有提醒过你。
于是警察很快对这家驾校的相关投资人进行了问询和调查，结果发现这些有作案动机的人都没有作案时间。
线索再次中断。
看来仇杀的概率很低了，难道是谋财？
警察再一次梳理了现场的细节，通过案发现场找到的两个鞋印，比对出嫌犯的鞋子是某品牌刚上市的新款，价格在300元以上，这给了警方新的办案思路。
价格在300以上，不像是东屯村村民舍得消费的价位。
那嫌犯就有可能是外地人。
警察立刻排查了东屯村附近所有的旅馆，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里面发现了几名可疑的外来人员。
调查了这几名外地人相关的监控录像后，警察有了重大发现。
这几名外地人在本地买了跟死者身上一样的胶带和绳子，而且案发当天，这几人早早管理了退房手续，再也没有出现。
办案的警察被这个发现振奋了精神，很快去这家旅馆拿到了这几名嫌疑人的身份信息，根据他们的生活轨迹，辗转多个省市万里追踪，终于将嫌犯捉拿归案。
跟预想的不一样，虽然案发现场只有2个人的脚印，但是凶手是3个人。
而且，凶手果然是为“祖传玉佛”而来。
主犯汪正，1985年生人，被捕后，如实交代了作案动机和经过。
他们就是玉佛引来的贼。
出生在河南平顶山的汪正，家境贫寒，母亲生下他不久后就离他而去了，父亲也在几年后瘫痪在床。
这样物质和温情都极度匮乏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很难跟这个世界好好相处。
汪正回忆说自己先是自卑进而自闭，生活中难有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他一度不知道应该如何活着。
不知道如何生活的汪正，在24岁时，机缘巧合来到九华山游玩散心。
遇到一位特别合眼缘的寺庙师父，无处诉说苦闷的汪正在这位师父面前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聊了很多。
平生第一次被聆听的汪正，脑袋一热，遁入了空门，直接出家跟了这位师父。
据汪正说，正是这位师父，跟自己讲述了东屯村玉佛的事情。
师父说，这尊玉佛很灵验，东屯村庙会就是因为这尊玉佛才越办越兴盛的。这玉佛自然非常珍贵，估值得有几百万。
其时的汪正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他并不是真正的六根清净之人，与佛家的缘分也不深。
天生“佛性”不敷的他，彼时也没有真正活过，也就没法真正“四大皆空”。
在寺庙中待了2年，短暂体验了出家人的生活后，汪正还是还俗了，再一次跳入滚滚红尘中。
再次入世后的汪正面对的还是老问题，他没钱。
只能选择打工的汪正去了东莞做保安。
做保安期间，再次听到了关于东屯村玉佛的事情。
因为没钱，此时已经28岁的汪正还没有交往过女朋友。
当河南老乡们在他面前说起这尊玉佛多么多么值钱时，“值钱”两个字顺着耳朵进入到了汪正心里，落地生根成“妄念”。
汪正把偷盗玉佛的想法告诉了同乡兼同事的张三。
两个人一拍即合，辞职回到了河南平顶山的老家，细细操持偷盗的方案。
在此期间，张三还找来一位玉石行家“马玉召”，以防因为不识货偷错了东西白白浪费时间。
就这样，组队乐成的3人在4月9日来到了范县老城，寻了一处偏僻自制的小旅馆入住。
然后去东屯村找到王三全家，在他家附近轮流蹲守，等候合适的时机。
几天后，王三全妻子外出，三人确定只有王三全一人在家，于是决定尽快动手。
4月11深夜，一直比及11点多，确认王三全入睡后，漆黑的夜色掩护下，3人踩着墙翻进王三全的院子，冲进了卧室。
发现目标后，3个人第一时间塞住王三全的嘴，扒光他，防止他喊叫和逃跑。然后把王三全拖到客厅，用提前准备的胶带、绳子乱七八糟地一通捆绑。
做贼心虚的3人犹嫌不敷，又把王三全家的床单被罩桌布等扯成布条，都缠到王三全身上，直到把人捆成粽子，才算放心。
接着，就是逼问王三全玉佛在哪里。
已经六旬的王三全意外地嘴硬，始终没有吐露玉佛的下落。
已经绑了人犯了罪的3个人怎么可能甘心无功而返。于是变本加厉地殴打折磨这位六旬的老人。
可怜这位迷信风水的老汉，在建造房屋的时候只考虑了坐北朝南，没想过防盗。王三全在村落东南角，位置偏僻。3个强盗折磨了他1个多小时，愣是没有惊动东屯村的村民。
经受不住的王三全最后昏死过去了。
3个人只好自己在他家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玉佛。
找了许久，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能再延长下去的3个人终于放弃了，决定跑路。
临走顺走了王三全的手机，防止他苏醒后报警。
但是王三全再也没有醒过来。
随着汪正、张三、马玉召的落网，这起因为“玉佛”引发的命案也迎来了终局。
可能有人会好奇，那尊玉佛呢？到底被王三全藏在哪里了？
警察同样就玉佛的下落询问了王三全的家人，已经搭上一条人命了，这玉佛可得好好地保管起来。
没想到，王三全的家人告诉警察，从来就没有什么祖传玉佛，一切都是王三全为了赚钱编造的。
固然，玉佛都是假的，那关于玉佛托梦，以及引发的祖坟争端和所谓阻挡了南天门的说辞，也不外是一个六旬老农在乡间横行蛮横的借口罢了。
这真是一个很讽刺的命案。
受害者是一个以玉佛为噱头赚钱和侵害其他同乡利益的自私自利的老汉，最终被玉佛反噬，受辱横死。
施害者身世凄苦，被佛祖感化了2年后，还是走上了毁灭之路，伤害了别人性命也搭上了自己的人生。
他们命运交汇的关键所在---玉佛并不存在，但是即便存在，多少块玉佛也洗涤不了他们利欲熏心的灵魂，改变不了他们自取灭亡的命运吧。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无边，只度有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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