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搜虎网 来源:搜虎网 村医
2023-08-07 15:09:19我和宋医生的缘分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当时我不小心吃了人造塑料花,导致肠道堵塞。 在我去县医院做手术之前,是宋医生和我的父亲宋医生给我开药治病,所以我才躲过了手术。
后来我上小学的时候,半夜突然发高烧40度,他又起来给我输液降温。
我的表弟患有儿童癫痫症,是他让她康复并治愈的。 我的远亲多年瘫痪卧床,他也定期去看医生治疗。
宋医生全名宋鑫,他的乡村诊所在离镇最近的村子里,位于祁连山北麓,距离七彩丹霞风景区不到10公里。
全村常住人口1800余人。 作为一名村民,他所做的远不只是一名简单的医生。 “以小镇为例,人口近万,应该有近一半的人都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宋医生笑着说道。
“这里没有我不认识的人,也没有我不认识的事情。”
宋医生乡村诊所。摄影/王春晓 摄
“小王从北京回来看我”
回到家的这几天,正值小蛮节气,西北地区夏天还没有完全进入。
地里的玉米苗刚刚长到手指高,金合欢花、刺玫瑰也正是采摘的季节。 街道上到处都是卖菜苗的摊位。 此时,昼夜温差依然在15度左右。 中午我的胳膊被太阳晒疼了,晚上我的牙齿被冷得瑟瑟发抖。
在西北地区,风沙天气也是家常便饭。 吃完北京的土再吃家乡的土,味道真是不一样。
宋医生个子不高,身材稍胖,说话总是很慢,见到大家总是微笑。
我离开家乡到北京工作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次是我爸爸提前联系了他,告诉他我要去他的诊所体验一下乡村医生的工作。 一路上我都在想,我闯入他的诊所会不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事实证明,我想太多了。
见到我,宋医生不但没有拘束,还极力把我介绍给每一位来看望我的村民。
“那谁啊,这是小王,老王家的女儿,在北京做记者,你来看我吧。” 短短几分钟,诊所里的村民都认识了我和我的父亲老王。
把我“卖”给乡亲后,宋医生让我随便坐下,然后就忙自己的事了。
连日来不稳定的天气也影响了村民的身体健康。 每天早上我早起的时候,小诊所里就会挤着10、20名病人。 除了定期吸氧、测血压、血糖的特殊人群外,其余多为头痛、发烧、咳嗽、感冒、腹泻的老人和儿童。
当咳嗽增多时,宋医生就会分发几个口罩,提醒他们做好防护。
农村诊所与城市大医院不同。 不管忙不忙,看病、开药、打针输液、紧急急救都是村医一个人做的。
这里没有登记队列,进来的人都反映身体不舒服,就随便坐在一个地方找人聊天。 遇到病情严重或事情紧急的人,其他病人自然会让路,不等医生解释,“你先来,你先来”。
早上7:00到下午1:00是医务室一天中最繁忙的时间。
清晨来的患者往往第一天就感觉不舒服,晚上实在忍受不了才来就诊; 午餐时间来的大多是劳动密集型的,他们利用休息时间短来开药、打针。 忙着出去工作。
宋医生告诉我,在农忙的秋收季节,村民们总会在晚上十点左右敲门来看病。 干完活后,他们满身灰尘,手上全是水泡。
医生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些需要观察或者输液的人就已经躺在床上了,“宋医生,你先看着我,我陪你睡,明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得起床了。”
宋医生家的卧室和厨房就在诊所的诊室旁边。 当病人较多时,宋医生就会让出隔壁卧室的沙发和床。
为了照顾好这些熟悉的病人,他还专门提供了热水器、茶叶、一次性纸杯和糖果。 当老人来打针时,宋医生的妻子赶紧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孩子一哭,她赶紧塞一把糖哄他。
除了日常疾病之外,宋医生还会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夏季中暑、牧场布鲁氏菌病、农药过敏、酗酒等。
他曾经接待过一个浑身起水泡的病人。 此前他曾因药物过敏接受过治疗,但一直没有好转。 家人都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来到这里的。 他推测可能是瘀点,这是当地很少发生的疾病,于是建议家属转往市区医院治疗,最后得到了诊断。
“如果病情严重,无法治愈,就直接联系转运医院,尽量不要去接打架受伤的人,都是熟人,以免引发矛盾和麻烦。”
作为村里的全科医生,他管理从怀孕到生产,从年轻人的跌打扭伤到老年人的慢性病,甚至村民的死亡档案登记。
“我们几乎服务了每个村民的生活。” 宋医生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
宋医生为村民看病。图/王春晓 摄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以为我可以帮宋医生一把,但实际上我根本插不进去。 村里人只认宋医生,根本不给我量体温的机会。
“吃错药、认错人,很麻烦。” 宋医生对我说。 所以,大多数时候我就像一个银行家,等待着忘记带手机的顾客,却拿到了 600 号码。 幸运的是,那是我的家乡,他们使用的方言没有为我加密。
“又去打牌了?赢了多少?老陈去了吗?他是不是运气不好?”
“那谁的孩子去新疆打工了?你找到人了吗?”
“玉米(玉米)的发芽率怎么样?两个儿子的工作做完了吗?”
“让你儿媳妇下周过来体检,我上周就跟她说过了,算了。”
“黄皮的疫苗本来就是你宝宝的,别乱搞。”
少数病人之中,宋医生没有犹豫,也没有停顿。 看得出来,他对大家来说,确实是很熟悉。
宋医生正在和大家聊天,一位80多岁患有白内障的老人走进了诊所。 他的手上和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尘,还没去看医生就泪流满面。
“我受了一辈子的苦,现在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伤害我,我也不能死,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老人边说边用手和袖子擦眼泪。
宋医生抓住老人的手臂,“别用手擦,不卫生。” 然后他让老人坐下,老人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聊了半个小时。 最近的烦恼之中,有最近的恶劣天气,还有一日三餐,还有自己悲惨的命运。
宋医生向所有能提供建议的人给出了建议,比如作息时间、饮食结构等,老人就不再哭了。
宋医生免费给老人打了消炎针、维生素和眼药水,临行前还嘱咐前来看病的邻居送老人回家。
老人走后,宋医生向我讲述了老人的情况。 她的白内障已经有四五年没有接受治疗了,现在她几乎失明了。 此前,妻子重病卧床,花了不少钱。 后来,他的妻子去世了。 儿子除了负责母亲的一日三餐外,不愿意支付治疗眼病的费用。
“虽然农村经济条件有了很大改善,但仍然有一些村民因为能力、时间或者家庭矛盾,不愿意或者无力赡养老人。”
每个月,宋医生都会遇到几位来诊所寻求帮助的老人。 他们没有维权意识,又不忍心带着孩子上法庭,只能忍气吞声。
但由于诊所的公共性质,当老人来诊所倾诉时,就等于向村里的人讲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 后来见到老人的孩子时,宋医生也会委婉地劝说。
事实上,村委会就位于诊所上方。 有时,村民与邻居发生纠纷,也会来找村干部投诉。
宋医生不忙的时候,就帮忙调解。 有时谈话一开始,双方就拍着屁股回家了,也不去二楼继续争吵。
说到这里,宋医生“哎”一声,“你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发现并不是所有村民看病后都会及时缴纳诊疗费。 但在宋医生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些人条件不好,还没到秋收的时候,就先把功劳吧。”
这些年来,他很少主动上门讨债。 年底有钱的,自然会送上门。
宋医生下乡为卧床老人跟进送药。图/王春晓 摄
“只要不体检就没事”
宋医生见我在诊所无事可做,就给我找了一份工作。
做好慢性病患者备案登记。 他治疗了174名高血压高危患者、55名糖尿病前期高危患者以及另外3名病情稳定、无攻击性或有害的精神病患者。
慢病患者数据一部分来自卫生院上个月的体检筛查,一部分来自村医月度至季度的诊断和随访记录。
除了在门诊日记、家庭签约服务表上登记外,还必须录入高血压筛查等系统。 因为有些信息需要重复注册,而且不同的系统分属内网和外网,所以他只能从这台电脑上查数据,然后注册到另一台电脑上。
“使用电脑是我唯一不擅长的事情。” 包括宋医生在内,全镇10名村医年龄都比较大。 尽管卫生局定期进行技术培训,但他们对电脑操作还不是很熟悉。 所以需要很长时间。 几年前退休的老村医实在做不了这个工作,只能聘请年轻人帮忙。 这或许就是全国乡村医生的现状。
记录了大半天的数据后,我对患者的了解仍然仅限于空腹血糖、血脂、心率等一系列数字和符号。 我记得唯一有用的知识是:地平类药物用于治疗高血压,双胍类药物、磺脲类药物等药物多用于糖尿病患者。
相反,宋医生已经变得熟悉到可以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可以说出他的大概身高和体重,甚至知道最近的用药状况以及何时需要去看望他。
除了慢性病患者的健康管理,村医还需要做好居民健康档案管理、健康教育、疫苗接种、0~6岁儿童健康管理、孕妇健康管理、老年人健康管理等14项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
对于宋医生来说,基础诊疗是他最擅长的工作,针对各人群的健康管理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健康教育。
一些村民观念陈旧,常识不足或错误,没有体检和预防观念,不能及时正确处理疾病。 例如,高血压患者总担心吸毒成瘾,不愿意按处方按时服药; 我觉得不舒服,就先吃消炎药。
老年人就更麻烦了。 村里不少老人认为,只要不体检,不知道自己有问题,身体就没事。 有些老年人甚至认为抽血体检会带走自己的气血。
事实上,通过农村免费体检,基层医务人员已经筛查出了很多癌前期患者,有的只需要一个小手术就能解决问题。
遇到这样的老人,宋医生只能一次次的解释、劝告,实在不可能来接老人体检。
即便如此,他还是偶尔会收到上级关于“未完成定期跟进或任务”的通知。 原因是村民只知道测量血压、血糖,却不知道“随访”和“教育”的意义。
定期为慢性病患者测量血糖。摄影/王春晓 摄
“村干部挨骂,医生没人骂”
从事村医工作32年的宋医生是第二代村医。 宋医生的父亲是老宋医生。
按照宋医生的意愿,初中毕业后他就读于当地的医学院。 毕业后,他最初担任村里的团支部书记,业余时间只到诊所帮忙。
当时年轻人的理想就是读高中、读大学,然后进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但往往受限于家庭经济条件,只能回到农村继承遗产。家族企业,无论是务农还是手工业。
起初,宋医生对行医并不感兴趣。 首先,他无法忍受孩子的哭声和老人的叹息。 其次,当时农村的医疗水平还很差。 父亲20多平方米的医疗室里,只有价值1000多元的药品。 他总觉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后来,由于体力透支,宋医生患上了脑梗塞、心肌梗塞、高血压、糖尿病等多种疾病,只能卧床休养。 想要治好父亲的病成为宋医生的内在动力。 他找了各种书籍和资料来研究,买了中药、西药和针灸,在父亲身上做实验。 三个月后,父亲的身体逐渐康复,可以下床行走,甚至可以骑自行车了。
得到父亲的肯定和鼓励后,他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诊所中。 2006年,父亲去世后,他拥有了自己的乡村诊所。 宋医生留下的治疗心血管疾病的秘籍和经验也成为了他的专长。
六年前,宋医生遇到一位急性主动脉夹层患者。 当他们赶到家时,村民们痛苦地尖叫着,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他想量一下血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擦伤了。 他猜测主动脉血管可能破裂,于是紧急叫救护车,将其送往市区医院。
市区医生经过CT检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连夜将患者送入ICU,最终手术成功。 临行前,主治医生和家属聊天:没想到你们村医能诊断出这个病,你们及时发给医生,不然病人可能就死了。
谈起这个病例,宋医生脸上流露出自豪和满意的表情,这不仅是因为家人事后的感谢,更是因为他得到了三甲医院权威专家的肯定,“这是我作为一个村子最大的价值”医生。”
“村干部可以骂,但医生没人骂。” 在门诊的这几天,有人给宋医生带来了槐米,有人主动提出要帮他的妻子种菜苗,还时常关心儿子高考的近况。
当他到村里跟踪走访时,路过的村民总是停下来打招呼,甚至还把他叫进屋喝茶。 能够在这里谋生并获得村民的信任和尊重,或许是他愿意留在这里的核心原因。
宋医生有一对儿子和女儿。 此前,他强迫女儿报考乡村医学专业,但女儿不感兴趣,毕业后转行。 今年参加高考的儿子也向父亲明确表示拒绝学医。
他们都看到了村医父亲的辛苦,一辈子都被锁在这里,没有尽头,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这确实是基层医疗中存在的问题。 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的2021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20年底,全国50.9万个行政村共有村卫生室60.9万个,环比减少与2019年相比,有7000人,比2016年减少了3万人。平均每个村有不到3名医务人员。
2017年至2021年,我国乡村医生人数将从96.9万人减少至74.7万人。
即便如此,宋博士仍然希望有新鲜血液涌入这个行业。 既分担老村医的压力,又解决农村新问题。
“农村和城市一样,在不断发展变化,产生的实际问题也在变化。我能解决过去30年的问题,但不代表我能解决30年后会出现的问题。”以后。像我们村医这样的老人,迟早会离开现场。”
在宋医生看来,当一名好的乡村医生,除了要有过硬的诊疗技术外,还需要有耐力和责任心。 只到村里工作一两年是不可能做好的。
在村里工作了30多年,宋医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退休前能“转正”,成为上级医院的一名工作人员,让自己的晚年有保障。 为了得到这个机会,他还特意考取了成人中专学历。
前不久,省卫健委召开卫生工作会议,提到要落实乡村医生收入和待遇保障,这让宋医生看到了希望。
“小王,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宋医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我无法回答宋医生的问题。 诊所窗外,又起风沙了。 我向窗外望去,只见细沙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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