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曲县三面环山，2023年12月13日至16日发生大面积停电。受访者提供
2023年12月13日晚，在山西省运城市垣曲县一家旅行社工作的孙宏伟下班回家。 突然，“咔”的一声，县城几乎陷入了黑暗。 三天后，当他回忆起这件事时，他发现这是他54年来的第一次。
据《山西日报》报道，12月13日17时50分，受冻雨影响，垣曲县4条高压输电线路中有3条出现覆冰故障。 当日18时40分，四号线故障，造成全县停电。
遭遇降雪和寒潮侵袭的园区，近20万居民被迫断电抗击严寒。 接下来的七十多个小时，很少有人不为照明、取暖、做饭、烧热水、叫外卖、手机充电等“小事”感到尴尬。 幸运的是，医院、餐馆、超市、公交车和加油站仍然有人在努力维持这个县的运转。
因为这次罕见的停电，原本默默无闻的小县城成为了新闻的主角，得到了外界的全力支持。 直到12月16日晚，为垣曲县供电的主供电点才顺利恢复。 县城供电逐渐恢复正常，黑暗和寒冷成为过去。
命运是被操纵的
如果没有这次停电，人们可能不知道袁曲。 这个距离河南省边境二三百公里、面积1620平方公里的晋南县，三面环山，97.2%以上是山地、丘陵。 在群山之中，垣曲的名片之一就是其丰富的矿藏。 据官方记载，垣曲迄今已探明矿产资源46种，居山西第一； 铜矿储量3亿吨，居全国县级第三位。 然而，直到2019年，垣曲县才正式退出贫困县名单。
年平均气温13.5℃的垣曲在停电前几天经历了一场严酷的冬季寒流。 垣曲县政府此前预计，12月10日起，寒潮将连续多日来袭，最低气温降至-13℃。 12月13日，园区通达公交公司也发布公告，由于持续雨雪天气，道路结冰湿滑，影响车辆运营安全，即日起暂停运营公交车。
国网山西省电力公司运城供电公司（简称运城供电公司）一名工作人员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他们13日晚接到通知，冻雨导致电线受力过大。 ，中条山高压输电塔被“推倒”。 抢修现场媒体15日发布的视频中，受损的铁塔被冰雪覆盖，倾倒在进山必经之路上。 塔下挖了一个坑，以便车辆通过。
山上铁塔倒塌，县城一片漆黑。 在垣曲县居民安亚鹏的记忆中，12月13日下午6点50分左右停电，当时他已经吃过晚饭，没什么事可做。 他正在家里和孩子们一起做作业。 停电来得很突然，社区团体也没有提前通知。 他离开12楼的家，独自走到楼下，却发现不仅家里停电了，街上的路灯也灭了。
这时候，照明就成了第一需求。 没有准备任何东西的安亚鹏家里只剩下半支蜡烛了。 他想买一支蜡烛，但最后他问了妈妈，妈妈知道哪里可以买到蜡烛。 安亚鹏平日里忙着打零工、砌砖、改善水电等，无暇关心这些生活琐事。
家住垣曲县某乡的柴强，停电后赶忙去买蜡烛。 然而，摸黑赶到商店后，他只买了半包蜡烛。 他只买了别人抢走的一包半蜡烛。
现代社会，人们的命脉——手机——也受到了停电的影响。 工作了一天，和孩子一起做作业，安亚鹏的手机很快就没电了。 一位苑区居民还记得，停电后，她发现自己的手机只剩下40%的电量，吓得她当晚都不敢玩手机。
重要的不仅仅是电池。 柴强发现停电后，信号也出现了问题。 他不能使用手机，微信发消息很慢，打电话也发出“滋滋”的声音。
很多人们习以为常的事物似乎都随着灯光而“过去”了。 一家专门治疗偏瘫的专科医院已经开始放假了，一家主要卖肉盖饭的餐馆也停止营业了。 这家餐厅99%的菜品都是用电做的，都离不开电饭锅、保温车、电磁炉。 隔壁使用罐装煤气的餐厅一直营业，但前来用餐的顾客必须吃烛光餐。
一些居民也对意外停电感到高兴。 一位母亲回忆，13日晚，由于停电后室内光线昏暗，孩子无法继续写作业。 孩子“感到非常高兴”。
夜渐渐深了，在初夜的惊慌和意外中，人们终于睡着了。 对于一些人来说，停电前吃的热腾腾的晚餐以及厚墙保留下来的暖气余热仍然会产生影响。 困难的问题是停电多久以及他们如何熬过寒冷和饥饿。
山西垣曲，应急供电车为社区供电。受访者提供
风雪中“抢”电
在县城居民处理停电的同时，紧急抢修也在进行中。
“当晚我们派出了200多名工人（进山）进行紧急抢修。” 运城供电公司一名员工16日回应南方周末记者。 据国家电网公司下属媒体报道，抢修人员首先需要深入山沟，找到断线两端，然后爬上距山几十米的铁塔，将断线连接起来，最后把冰敲掉。 极端天气导致塔上作业极其困难，电力人员开始连续抢修70多个小时。
此时，该县应急电力资源紧缺。 上述运城供电公司工作人员表示，停电后不久，运城当地供电应急车就被派往医院、供热公司、供水公司等重要部门。
医院可能是最需要电力的地方。 垣曲县人民医院有500张床位，是二级医院，收治了多名重症患者。 医院宣传部负责人表示，首先派上用场的是医院的备用供电系统，它首先保证了关键科室——ICU、急诊室、手术室的供电。 行政区域只能保证走廊的照明。
幸运的是，13日晚，应急供电车从运城驶来。 该车主要为CT、MRI、X光检查设备等供电，“病人救治绝对不会有问题”。
垣曲县中医院应急供电车14日下午抵达，主要是恢复院区供暖。 医院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医院里没有重症患者，卧床不起的患者也很少。 大多数患者可以四处走动并照顾自己。 停电后，他们也使用了备用供电系统，但担心电压不稳定，不敢开启大型诊疗设备。 “我担心它会烧毁，造成巨大损失。”
中央环辉（垣曲）节能供热有限公司负责为垣曲县约3万户家庭供暖。 14日下午，在应急供电车的支持下，该公司供暖锅炉重新点火。 不过，供热公司客服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供热站的循环泵和补水泵都需要用电。 没有电，92个供热站就无法启动。
运城供电公司请求帮助。 上述工作人员回忆，不久后，国家电网上级公司统一从外省市抽调供电车到园区为居民供电。
晋中供电公司工作人员参与支援。 13日晚上10点，他接到支援垣曲的通知，随后开始安装设备，沿着高速公路直奔垣曲。 他回忆说，他一路开车，在高速公路入口收集了各个县的发电机。 每天的车程只有4个小时，当天一共花了12个小时才到达院曲。
不过，供电车只能解决暂时的紧急情况，主战场还在铁塔下。 园区爱心敬老院院长石俊民在抖音上看到一段电力工人冒着风雪抢修电缆的视频。 他不禁为他们担心起来：“没有下雪，但是风很大。”
风确实会影响电缆维修人员的工作。 央视新闻称，垣曲输电线路220kv通远一号线救援点海拔超过1200米，气温达到负20摄氏度。 待了15分钟，我整个关节都冷得酸痛。 电力工作人员在距地面20米的高空紧急抢修。 在风寒的影响下，风力每增加两级，体温就会下降6至8摄氏度。 高空作业的抢修人员15分钟就会被冻死。 因此，抢修现场临时组建了15支高空作业人员队伍，全天候进行循环接力作业。 现场条件较差，被替换的人员只能在车内或帐篷内短暂休息。
4条故障线路中，抢修进度最快的是220kV通远一号线，只要这条线路修好，垣曲县居民就能逐步恢复正常供电。
2023年12月16日，垣曲县热电公司热源持续稳定供应。视觉中国
寻找热能和电力
停电后连续三个晚上，老小区的一名居民半夜被寒冷叫醒。 她家用的是天然气，但没有电，暖气也开不了。 晚上睡觉时，床头的插座孔漏气，让她感到“嗖嗖”的凉意。 她多穿了衣服，多盖了被子，还带了两只猫到身边“取暖”。 当我从寒冷中醒来时，我看到社区里有很多人也在喊着“电话什么时候来？”
对于使用电烹饪的家庭来说，热食已经成为一种奢侈。 停电前三天，柴强一家没有吃上一口热米饭，只能做泡面。 “吃面条让我恶心。” 柴强老家的餐馆关门了，也没有人送外卖。
当停电时，该县的配送能力急剧下降。 外卖骑手连阳发现，14日凌晨，平台已经缩小了订单范围，“因为路滑结冰，订单很少”。 他交付的订单大部分都逾期了——就连主管也表示，无论交付时间如何，安全第一。 手机没电了，连阳当天只跑了3单，而平时他一天至少能跑20单。
赵倩在园区经营着一家面积不足200平方米的超市。 据她观察，停电前两天购物的人较多。 人们的购物清单上，总有照明、取暖设备和面包、方便面等食品，以至于有些商品一度出现了小缺口，“可以多卖一两千元”。 另一位超市老板估计，停电前两天他的销售额比平时多了三分之二。
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困难。 当赵倩尝试用发电机启动冰箱时，却烧坏了冰箱的压缩机。 “这个就花了几千块钱。” 她赶紧把破损的冰箱推到外面寒冷的地方，但最上面一层的冰淇淋还是没保住，“都软了”。
经营加油站的刘宇辉记得，停电后，加油站迅速启动应急预案，启动了柴油发电机，安排了3名安全员，并配备了二氧化碳灭火器。 13日晚上7时20分，他在数十个微信群中通知，自己的加油站已开放免费充电。
很快，人们涌向他的加油站，却无处充电。 第一晚来了几十人，第二天人数就猛增到数百人。 激烈的要求迫使刘宇辉拉起了警戒线。 “有人来冲锋，我们要求他们撤到警戒线后面，商务室有安全员告诉他们哪里可以冲锋。” 刘宇辉说，加油站有六七个插座和十多个插线板，很快就全部插满了。
安亚鹏也印象深刻。 “一开始，你需要去大超市、加油站、移动、联通营业厅充电，而且人很多。” 最初，大多数没有经验的居民没有自带电源板，因此一些公共充电站同时“可能连续过去了半个小时”。
赵谦的超市里，两台发电机轰鸣，第一天就给一百多人充电，五六个插线板被占用。 有些人丢失了充电宝，而另一些人则找不到充电线。 “我连看都不敢看，人太多了，也不知道是谁把它拿走了。”
为了喝上一口热水，安亚鹏先去一家燃气餐厅借水。 后来他干脆借了一个小卡式炉，又买了两罐煤气，终于解决了问题。
还是做不了米饭。 一位邻居曾邀请安亚鹏到他家吃饭，“（他说）你家里没有煤气，你到我家来，我什么都有，我做饭。” 但安亚鹏拒绝了，觉得“不好意思”。
16日下午接到南方周末记者电话时，铜矿峪一居民正赶往邻居家做晚饭：邻居家用的是液化气。 她把一日三餐减少到两顿，然后去餐厅吃早餐。 终于，她不再需要吃方便食品了。
2023年12月16日，山西垣曲一家商店使用小型发电机发电。受访者提供
返回院区
停电期间，园区以最“低效节能”的模式运行。
为了给居民提供充电服务，刘宇辉不敢用电器做饭，担心发电机供电不了。 连阳给摩托车安装了防滑链，慢慢恢复接单。 尽管停电三天，他在路上摔倒了3次，但他仍然坚持走下去。 15日，他发出了6个订单，到17日下午，数量升至13个。
大多数时候，人们会容忍这种低效率，并试图释放他们的善意。 安亚鹏记得有一次，他去买菜，但因为手机信号不好，无法扫描二维码支付。 菜贩告诉他，没关系，改天过来给他点钱就可以了。
孙宏伟原计划12月19日组团去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旅游。其中一位客人在垣曲山区开了一个养殖场，养了几千头猪，准备出售一些。 停电后，山区没有电源，饲料机无法启动。 此外，由于下雪，道路湿滑，汽车无法进入，水管被冻住，生猪也卖不出去。 最终，他不得不暂时取消行程。
根据旅行社规定，无论何种原因，如果已订好机票但客人无法离开，将扣除客人的费用。 不过，这一次，孙宏伟决定一分也不扣，“我全部还给他，几千块钱的损失我承担。”
15日下午的一份外卖订单让连阳印象特别深刻。 那是一个男孩点了羊肉汤，递给了爷爷。 到了老人家门口，男孩通过连阳的手机跟爷爷说了几句话。 对于远离家乡的人们来说，这是与家人联系的好方法。 在短视频平台上，一位浙江女士表示，联系不上妈妈，最后她点了一份水果外卖送到妈妈家。 送货员爬了十几层楼才让她和妈妈通电话。
越来越多的救援力量聚集，电力短缺的情况逐渐缓解。 运城供电公司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到15日下午，不少居民将可以依靠供电车来满足日常用电。 “一辆电动卡车可以为两三百户家庭提供电力，基本上相当于为一个住宅区提供电力。 ”。
当天，石军民注意到，现场有不少挂着四川、陕西、河北牌照的黄色电动车。 他经营的敬老院里住着30多位老人。 停电后，他们主要依靠蜡烛照明。 下午4点，一辆来自西安的发电车开始在附近供电，敬老院恢复供电。
开放给人们充电的场所也在不断增加：超市、酒店、花店，甚至有司机开着公交车进城，在公交车上开辟了20、30个充电点。 刘宇辉加油站等超负荷充电点得到了缓解。
16日，电力抢修现场传来好消息。 据国家电网官方公众号消息，当晚8时49分，历经70个小时，220kV通远一线紧急抢修完成，垣曲县重要客户及所有居民客户恢复正常供电。有序进行。
17日，不少当地居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家中已恢复正常供电。 当天，社交媒体平台上多条视频显示居民楼和餐馆亮起灯光。
垣曲终于恢复了由电力支撑的日常生活。
（除刘宇辉、安亚鹏、石俊民、孙红伟外，文中均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姜博文 刘以贤 南方周末实习生 苏曼英 杜锋 叶蕾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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